
伊文思
中國日報網中國在線消息:1973年,安東尼奧尼的《中國》在美國上映,被評為1973年在美上映的“十佳紀錄片”之一;1976年,伊文思的《愚公移山》上映,卻遭到西方世界的抵制。其實把他們兩人的影片放在一起來看,就能得到一個當時中國的大致影像。
1938年4月,荷蘭人尤里斯?伊文思在臺兒莊附近的一片小樹林用電影膠片記錄了中日兩軍的激烈交鋒。這個離臺兒莊戰役最近的外國紀錄片導演后來回憶說,“我拍了戰爭,拍了一個在戰爭中瓦解,又在戰火中形成的國家……”
伊文思受美國當代歷史電影公司的委派,來中國用電影膠片記錄戰火中的中國。他在飛機上研究中國,讀的就是斯諾的那本《紅星照耀中國》。
和很多對中國充滿熱情的外國人一樣,1938年的伊文思,對紅色延安心向往之。那一年,他在臺兒莊見到了李宗仁。在漢口采訪了周恩來,并拍攝了八路軍召開重要軍事會議的鏡頭。他最終沒有走進延安,只是將手里的那臺埃摩攝影機送給了左翼影人吳印咸,希望后者能夠記錄下革命延安的生活鏡頭。
是年秋,吳帶著這臺攝像機來到了延安,成立了“延安電影團”——后來的中央新聞紀錄電影制片廠的前身。
這一年的10月1日,吳印咸用伊文思留下的埃摩攝影機開始拍攝大型紀錄片《延安與八路軍》。處于革命激情的風口浪尖,延安的紀錄片在“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響亮口號中產生,這種理想主義大于現實主義的表達方式,成為新中國紀錄片特有的鏡頭語言。
伊文思在中國的那些真實鏡頭,被收入他的抗日紀錄片《四萬萬人民》。隨后在美國和法國上映,引起轟動,讓西方世界看到了一個在“在戰火中形成的中國”。
33年之后,1971年,伊文思第三次來到中國,此時他已經是聞名世界的紀錄片之父。
這一年,美國國務卿基辛格秘密訪華,封閉已久的中國正在向世界發出開放的信號。中國不斷發出邀請,希望國外的導演來這里看一看。這其中包括,伊文思,意大利紀錄片大師安東尼奧尼,以及《紐約時報》的副總編西默?托平。
周恩來接見了伊文思,希望他拍一部介紹中國現狀的紀錄片,名字就叫《愚公移山》。
伊文思當時考慮要拍一部“中國人真實需要的自我訴說。”但他被首先帶到大寨參觀。在后來的回憶錄中他這樣描述,“這里的一切太井然有序,太完美無缺,太呆板生硬,讓人感到很不舒服。”后來他在新疆喀什拍攝紀錄片的時候,同樣記述,“這里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后來,伊文思的《愚公移山》沒有通過中國官方的審查,一拖再拖。
伊文思的理想與現實
對于中國問題的個人鏡頭詮釋,最早發軔于1938年伊文思的《四萬萬人民》。這部片子從伊文思個人的角度,讓西方世界認識了一個在“在戰火中形成的中國”。
而到了1971年,伊文思和安東尼奧尼被中國政府邀請來華拍紀錄片。按照他們的設想,或許這一次會成為另一個獨立視角認識中國的延續。然而,事實證明他們幼稚了。
1973年,安東尼奧尼的《中國》率先在美國上映,被評為1973年在美上映的“十佳紀錄片”之一,總統尼克松據說兩次調看此片。不過后來的結果超出了安東尼奧尼的控制范圍,在中國,這部紀錄片被定性為“反華、反共、反革命的作品,帝國主義和社會帝國主義的陰謀”。
而伊文思的《愚公移山》1976年在國外上映之后,卻遭到了西方世界的抵制。有人懷疑這部帶有烏托邦色彩的影片的真實性,甚至認為伊文思幫助中國人欺騙了西方。
這種情況使伊文思處于非常尷尬的境地,甚至在長達十年的時間里在歐洲找不到工作。根據伊文思后來回憶錄的記載,“1975年初,他們帶著剪輯完成的7集影片來到北京。在北京的審查對這組影片提出了多達61條的修改意見。比如,不應把頌揚毛澤東的樂曲《東方紅》與下雨的畫面接在一起;要把公園里推兒童車的小腳女人的鏡頭剪掉,或者用解說詞說明這是舊中國遺留下來的;有兩個提破箱子的人吵架,讓人覺得他們像是做小買賣的,建議剪掉;表現黃浦江的清晨的鏡頭發灰,會讓人聯想到污染……如果看完所有影片,修改意見恐怕要多達上百條。”伊文思辯解說:“如果影片中的解說詞有歷史陳述方面的錯誤,或是統計方面的錯誤,我們可以糾正。”后來他帶著這部影片無聲地走了,再后來,他在歐洲上映這部影片之后遭遇了“說假話”的困境。
另一位被邀請者安東尼奧尼則遭遇了比此更激烈的抨擊。1974年1月30日的《人民日報》稱影片導演“把中國人民描繪成愚昧無知,與世隔絕,愁眉苦臉,無精打采,不講衛生,愛吃好喝,渾渾噩噩的人群”。當時甚至有這么一首兒歌,在結尾處唱到,“氣死安東尼奧尼,五洲四海紅旗飄。”
這兩部片子事實上在1970年代,都真實地反映了那個年代的中國生態,但是它們卻在不同的視角解構了中西方對立的官方意識形態。用安東尼奧自己話說,他拍的“其實并不是關于中國這個國家的電影,而是關于中國人的電影。”而伊文思正好相反,他在1938年拍的是“在戰火中形成的國家”,在1971年拍的是在“激情中復興的國家”。或許把他們的影片放在一起來看,我們就能得出一個當時中國的大致影像。
然而,當時的人都沒有這么去做。安東尼奧逝世于2007年7月30日,他再也沒有來過中國。
后來,伊文思也再沒有拍攝過現實主義體裁的紀錄片。1988年,在他去世前一年,他來中國完成了《風的故事》。這部片子已經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紀錄片,他用自我反射式方法把“玄學”、夢境引入紀錄片,內容抽象晦澀,頗具超現實意味。在影片中,他是導演又是演員,在鏡頭中那雙迎風流淚的眼睛再真實不過。
編輯:鄧京荊 肖冠男 來源:先鋒國家歷史